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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岁月荡过年华,除了乡愁,还留下些什么?


“我坐在码头上,太阳像一张薄薄的纸垫在屁股下。”


翻开书第一页,就被这句话打动了。


这是一段经历岁月涤荡的故事,作者历经20年写下这些文字,带领着我们回溯近半个世纪前的生活。那个故事里,有家,有故乡,还有年少的梦……


这是一段寻常而又激荡的故事,从一代代寻常人家的日常,一个个家族的兴衰,看到一段段家国命运的更迭。有时候,生活很小,它只是之间芸芸众生的几十亿分之一,而有时候,生活也很大,每一个日常都映照、影响和孕育着历史的巨变。


这是一段古老而又新颖的故事,不同的时代,演绎着一代代人相同的生命轮回;而同一片土地,又记录着一代代人不同的故事。历史的轮回、社会的发展,生命的意义就在无数的重复中生长出更多的枝丫,而我们则在轮回的发展中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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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少年的梦


“在后来很长时间,一九七二年五月的大水,让我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挂着几根麦穗。记忆就像被大水浸泡过的麦粒,先是发芽,随即发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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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故乡”,但总以为故乡就是那个来时的地方。而实际上,故乡是一整个存在于记忆中的时空,那是忘不掉的时光和回不去的地点共同缔造的。

江南大队,对于后来的王厚平来说,便是如此的存在。

王厚平的青春,就在江南大队——在那船儿东来西往的码头上,在那跟随奶奶从乡间田埂到镇上石板路的往返间,在那呼吸着冬寒夏热春暖秋凉的田野中——度过的。

在那里,有王厚平在时代召唤下参与的红色事业。年少的王厚平带着被英雄气息渲染的豪情壮志和被狂热风潮搅动的混沌不安,在油墨浓郁的纸笔间书写下一个少年的呓语,一个家族的兴衰、一个村庄的历史和一个时代的苦乐。


在那里,有温暖王厚平一生的温情和人生初现端倪的忧伤,那是被亲情、友情、爱情包裹的甜美,也参杂着生老病死、物是人非的恍惚。


镇上老太堂前发的压岁钱,奶奶床前炉火灰烤的蚕豆香,码头上外公归来的摇桨声,是亲情在生命中累起的积淀;和余三小、梅儿、东子一起到台城割草的暑假,一起放学的傍晚,一起捉麻雀的冬日,是友情在年华里成长的枝丫;为方小朵逞过的能,撑过的船,留下的思念,是爱情在懵懂中破土的芽……


年少的美梦就是这样一点点拼凑起来,但失去也随着成长不期而至。

奶奶的离去,埋葬了少年生命中那份无可取代的温暖和身处小世界之外的一方天地;余三小的离去,在记忆中生机正浓的彩色田野上渗入一道黑色,也在少年明艳的青春中投下一抹挥散不去的阴影;方小朵的离去,成了少年懵懂的感情中散落满地的遗憾,作为鸟儿的女孩独自飞走了,而作为树的少年只能留在田野中无声张望……


“一个人总喜欢在时光消逝后的日子里重返他当年无法进入的场合。”

年少如一场大梦,我们就这样怀着恐惧或新奇睡去,又带着懵懂和好奇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抬眼时,已是隔世。


几十年后的王厚平回望十多岁的王厚平,当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年少的方向,再次注视那片有庄有舍、有水有田的大地,那里,唯剩褪色了的青春,被雨水浸泡发霉的往事,被岁月揉碎的友情,在懵懂中消散的爱情和往后再也无法追回却永久追忆的亲情。


民谣是一段年少的小调,轻轻哼唱出青春和年华,讲述一个人精神成长的历程,对自我生命的审视和另一段成长的开始。


当故乡已去,我们唯能在记忆中不断重演过去。那年,那时,码头上少年垫在屁股下太阳的那张薄纸已经飞走;而今时,今夜,曾经那个少年的梦中,空气里氤氲着阳光的味道,涤荡着乡间的故事,澎湃着少年的心;那里的故乡,天空依然蔚蓝,阳光仍旧明媚,村庄如常,故人依旧。


02 寻常的巨变


个人的命运谱成一首首叙事诗,在历史的篇章中着墨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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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民谣》时,我脑海中常常会浮现出《秋园》。这两本书,都回溯到了时间的上游,将几十年前普通人的生活顺水推至了今天。


而相比将笔墨重着于个人和家庭命运变迁的《秋园》,《民谣》向我们传达出一个更宏大的声音,它将个人生活和家族命运变迁的小调,汇聚成了普通大众群体的合唱,最终让我们听到历史深处的共振。

村庄是槐树的树干,过去的怀忠、怀仁、小云、地主家族、游击队、还乡团、爷爷、奶奶、外公、剃头匠老杨……以及后来的我、勇子、秋兰、余三小、方小朵……活着或离去的村庄人,都是生长在同一棵树上的树叶,这些树叶在以“抗战”、“解放”、“合作舍”、“人民公社”、“文化革命”……命名的时代洪流中随着村庄、民族和国家共同飘摇。


在王厚平记录的那场社会改造洪流中,有的人被巨浪冲垮、淹没了,有的人成了浮萍,随波逐流,有的人被巨浪托起,众人仰望,有的人依旧扎根于土地,在洪流中保持着自我……洪流冲走了人们的面具,把矫饰的、虚伪的、贪婪的、卑鄙的、懦弱的、委屈的、无奈的、正直的、英雄的面目都暴露于阳光下,在村人口中一一评说,成了家长里短,也成了村庄的历史。


人们出生,成长,离开,老去,脚下的大地无声地记录着每个个体的生活,见证着时代的更迭,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从王家大院到村庄码头,是一个旧式贵族家庭的衰落,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从王二队长牺牲的天宁寺到供销社东墙的大字报,是一代革命者血与泪的人生,也是一个民族革命之路的荣光和坎坷;从天安门城楼上挥手的毛主席到码头上离去的油田勘探队,是一群青年儿女的豪情和失落,也是一个国家建设之路的喧嚣与寂宁……


民谣是一首浩大、绵长的合唱,在一个个人传递到一代代人的哼唱中,它随着时间生长出不同的歌词、节奏和曲调,叙述着无数人的失去和牺牲,奋斗和骄傲,歌颂和遗忘,成为了人们的脉搏和心跳,成为了在时代上空回旋的主旋律。


一个时代过去了,村庄的名字换了,村里的景物变了,而村庄依然那里,个人的喜怒哀乐仍旧伴随着历史车轮滚动的吱呀声上演着……


03 生命的循环与变迁

“一个时代过去了,残留了一些词语,也残留了曾经的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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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母亲讨论“虫子”与“树叶”的关系时,王厚平的内心生出了“循环”的概念。而在村庄,生命印证了这样一种循环:


田野上,三月,菜花开,春末,麦子熟。雨季过后,新一季的麦子被种下,在经历生长、抽穗、穗子饱满、变黄,成熟,收获后,随之又开始新一轮的生长和收获;


而屋檐下,老人会离去,大人会变成老人,而孩子会沿着父母来时的路重复他们的脚步;即使时代不同了,我还是会站在码头上依然重复着当年父亲站在码头上的疑问;即使时代不同了,人们还是历经着自古以来就难圆的爱情……

田野在春夏秋冬中就这样历经着无数的轮回,万物兴而复衰,衰而又兴,一年又一年,永不停歇;在同一片土地上,人们也重复着同样的生命节奏,一代又一代,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


然而,一场时代的巨变冲散了村庄的循环。

“学大庆”迎来了石油勘探队,田野上昼夜喧嚣的炮声湮灭了麦田四季的轮回;“学大寨”填干了东泊湖水,它处来的泥土阻隔了河水围绕村庄千年的循环。而随着河水的循环被打破,人事的循环也破损了。

虽然喝着同一条河里的水长大,外公这一代人和勇子他们站在一起时,气息完全不一样:相比外公他们老一辈革命者的内敛和务实,勇子所代表的新一代革命接班人站在新中国的土地上变得更加外放,却也变得好高骛远;


爱情也是这样,相比于小云和独膀子,若愚和上海表妹老一代人破碎的爱情,秋园和勇子,巧兰和石油队小方,打破了身份的鸿沟,跨越了天南地北的距离,过去难圆的爱情到了现在也最终克服重重困难圆满了;

而我随着成长,应着时代的变化,踏上了与父辈不同的成长之路,我看待这个村庄的眼光变得和父辈不同了,并且我知道,我的后一代人也会不同于我……


时代的洪流把人们冲向更广阔的一片天地,生命迎来更加多样的变化,这些变化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无论如何,时代的巨变不止,生命的变化就会一直继续。


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完全不同于前人。人生的道路有千千万万条,每一条都是后者踩着前人的脚印继续拓展出来的。前人的生活始终塑造着今天的我们。过往一代代人真切经历的生活,堆叠出了后来我们生活的面貌,我们延续了曾经生活里的淳朴或愚昧,也延续了田野人对是非曲直的坚持。


民谣是一首余音不绝的变奏曲,同样的音符在一代代生命中回响,古老的歌谣自亘古传唱至今,而时间和生活为其变奏,它的曲调依旧,但在每一代中却微妙地演绎出不同的人生。


人生意味着我们来时的路和要去的方向。我们聆听民谣,是在回顾过去,那是青春、是故乡、是心中的月光和忧伤;我们轻吟民谣,是在珍惜现在和展望未来,那是命运、是家国,是滚滚生命的洪流和铺满阳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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